負責香港社工註冊評核的社工註冊局,今年7月完成改組後不足4個月,上星期三在報章刊登公告,公布11人因為干犯不同罪行,被暫時註銷社工註冊(俗稱“停牌”)3個月至3年不等,其中8人涉及反修例案件。有資深社工表示,今次是第一次有社工獲續牌後再被“停牌”,質疑是改組後以委任為主導的社工註冊局的政治操作,秋後算帳的做法影響社工履行專業職責。
負責香港社工註冊評核的法定機構社會工作者註冊局(簡稱註冊局),今年7月初在一片反對聲音中完成改組,由之前的15名成員增加至27人,當中包括最少14名註冊社工,政府委任的成員由7人大幅增加超過一倍至17人,由不過半數變成委任成員佔絕大多數。
8名社工因反修例案被“停牌”
社工註冊局改組後不足4個月,上星期三(10月23日)在報章刊登公告,公布11人因為干犯不同罪行,被暫時註銷社工註冊(俗稱“停牌”)3個月至3年不等,其中8人涉及反修例運動的案件。
據香港《明報》報道,8名涉及反修例案件被“停牌”的社工,案發時間為2019至2020年期間,各人被判介乎監禁21日(緩刑1年)至監禁14個月,其中3人已經在2021年判刑,即事隔3年才因案件被暫停社工註冊,另有3人則在前年至去年判刑。
新任社工註冊局主席許宗盛接受《明報》訪問表示,重新審視曾犯案罪成、在上屆註冊局獲續牌的300多宗個案,已經完成約八至九成,部分需要再向事主取資料及研究判辭,上星期三公布的其中一個案去年續牌時引起爭議,獲上屆註冊局續牌,但是今次全體成員認為事主需要“停牌”處分。
許宗盛又表示,社工註冊局改組後對社工要求提高,希望藉此改善社工形象及增加公眾信心。
新修訂的《2024年社會工作者註冊(修訂)條例草案》規定,涉及危害中國國家安全罪罪成者,終身不能註冊擔任社工。
對於有多名社工在國安案件中被定罪,許宗盛接受《有線新聞》訪問表示,他印象中未有收到相關社工的續牌申請,但法律上這些個案必須“停牌”,他認為有關人士自己都”心知肚明”,可能不會申請續牌。
資深社工質疑註冊局政治操作
香港資深社工謝世傑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政府今年中透過修改《社會工作者註冊條例》,改組社工註冊局成為一個以政府委任成員主導的架構,可以說是政府的“代言人”,而今次是第一次有社工獲續牌後再被“停牌”,而且涉及的案件與風化案及國安案無關,他質疑是政治操作。
謝世傑說:“這個完全是一個政治操作,亦都對業界表達了一種信息,就是說其實某一些行為,那怕不是涉及到附件二或者三,即是一些風化或者是國安的條例,只是一些行為註冊局的成員認為對社工的形象受損,這一個情況底下就作出一個這樣(停牌)的懲處,這個是一個政治的任務,我覺得這個完全是對社會工作的專業很粗暴的踐踏。”
續牌機制有如社工頭上“一把刀”
謝世傑表示,2014年爆發佔中運動期間,有社工被投訴,當時的社工註冊局是要經過紀律聆訊後,才決定被投訴的社工是否需要被懲處,但是社工註冊局改組後,被停牌的社工完全沒有經過紀律聆訊,也沒有申辯的機會,而且在新的制度之下被停牌的社工不是在停牌期滿後自動”復牌”,而是需要再次向社工註冊局提出申請,如果社工註冊局認為申請人的狀況不適合“復牌”,可以拒絕申請。
謝世傑形容新的續牌機制有如社工頭上的“一把刀”,被暫時停牌的社工如果被認為“未夠聽話”,有可能被終身停牌,他認為社工註冊局的續牌審批”界線模糊”。
謝世傑說:“在現在這個制度底下,其實註冊局仍然可以繼續是不停地認為他(被停牌社工)不適合,是拒絕他這個(復牌)的申請,所以這把刀永遠都是在同工的頭上,你稍有一些差池或者你在facebook發表某某言論,當你續牌的時候它(註冊局)又會去審查你的時候,它又覺得你‘仲(還)未聽話’啊、‘未夠聽話’啊,這些‘未夠聽話’怎樣才是符合它‘聽話’的標準呢﹖這個就是很隨意性,或者‘那條線’是隨著時間來調高調低,這個不是一個專業法定組織,去規定一個專業的行為一個應有的做法。”
社工或成維穩角色
謝世傑表示,這次有8名涉及反修例案件的社工被停牌,有如”秋後算帳”,有曾參與2014年雨傘運動被捕的社工,也擔心會有同樣的遭遇,而部份修讀社工系畢業的大學生,也因為曾經參與社會運動,被社工註冊局拒絕發牌,他形容社工界目前人心遑遑,註冊局秋後算帳的做法影響社工履行專業職責,可能成為政府維穩的角色。
謝世傑說:“這樣的情況我們怎樣去講社工價值﹖學院經常都講社工價值是要同弱勢社群一齊去發聲、去關顧一些公義的問題,但是要達到公義的情況,一有任何舉動當政府認為它不滿意的時候,它可能可以用它的公權力去作出一些檢控、選擇性的檢控的話,這個同工就已經‘玩完’了,所以大家就‘一步一驚心’、‘戰戰競競’,都不知(道)可不可以做到自己原本理想的事情,做不到那怎麼辦呢﹖這樣就按著政府認為要做一些‘維穩的工夫’,要做好輔導、要做一些所謂‘良心的警察’,這類的工作很可能政府是比較容易去接受,去為弱勢社群發聲這些情況大家就會很多考慮,這樣變成整個社會工作就是”側埋一邊”,是一個很大的偏頗的了。”
謝世傑表示,改組後的社工註冊局只有“同聲同氣”的人才能過關,反而會影響社工的專業形象,可能失去弱勢群體的信任。
謝世傑說:“讓公眾覺得你們(社工)那個同質性、即是說‘同聲同氣’的人就可能‘過到關’,可以拿到(社工)牌照,稍為站在弱勢群體裡面發聲的社工,可能分分鐘就會被DQ(除牌),換言之大家有一個印象,能夠出來做、仍然在那裡做(社工)的都是支持政府,或者是為政府去做一些工作的了,這樣大家的信任基礎就自然會有些落差,我想這個就會慢慢令到社工在公眾的形象上有一個很大的偏頗。”
學者籲註冊局交待追究個案時限
香港社工學者、現任英國倫敦京士頓學院社工課程講師龔偉森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社工註冊局有需要向公眾交待,到底要審視多久之前曾經犯案的社工是否需要被停牌,因為過往也有社工曾經干犯公安條例等個案,但不影響社工的專業資格,他質疑今次有8位社工因為涉及社運案件被停牌,有欠公道。
龔偉森說:“譬如舉例說,有些社工譬如已故的馮可立教授,其實他也曾經干犯過、亦都被控、被定罪,就是這個公安條例,這樣是不是去到1980年代的案件都是要‘除牌’,究竟這個的(追究)時限是幾長呢﹖這幾位犯了公安條例(被停牌的社工),其實他們本身並不是犯了國安法或者是23條啊,現在再去拿這些case(案件)去暫時停他們牌,其實似乎是有欠公道,因為公安條例就是非法集結,這樣非法集結是不是變相註冊局今次將這8位的社工朋友去暫時停牌,是不是表示連非法集結都是連繫著國安法的呢﹖”
社工進行社會倡議變高危
龔偉森表示,社工註冊局今次的做法,向社工界發放了一個信息,暗示繼續進行社會倡議,例如協助劏房居民等,都可能是一種高危的行動,有機會被停牌處分。
龔偉森說:“是不是在暗示連這一類的社會倡議,都是不可以進行或者是一種高危的行動呢﹖似乎註冊局今次的做法,是向社工發放了一個信息,就是如果一些社會倡議,或者是要向政府做一些社會政策的提議的工作,很危險的,可能會觸犯了某一些法例,甚至乎影響到社工聲譽的,可能就有機會被停牌,這樣對社工來講當然不好了,這樣其實長遠來講對公眾也是不好,譬如一些有缺憾的社會政策就不能夠得到修正了。”
質疑剔除謝世傑及陳虹秀欠透明
曾經高調反對社工註冊局改組的資深社工謝世傑,以及在反修例運動中被控暴動罪的資深社工陳虹秀,今年9月被剔出(DQ)改組後的社工註冊局紀律委員會備選委員小組名單。
龔偉森批評社工註冊局的做法不透明,沒有解釋DQ謝世傑及陳虹秀的原因,違反社工專業守則。
龔偉森說:“社工註冊局今次做這一件事,將謝世傑及陳虹秀剔除在備選委員名單上,就完全違反了整個社工專業守則,公平、開放、透明,完全是沒有的,所以接下來會不會再有朋友是因為這些不透明、不開放的情況,又是被停牌或者是突然之間被除名呢﹖其實這個正正才是很核心去破壞社工專業形象的做法,去到將人剔除名單,似乎給人一種感覺就是如果你是做了一些同政府主流旋律不相同的事情,你就會被踢出局啊,似乎這個信息都相當強烈。”
謝世傑撰文指新制下殿堂級社工或被除牌
謝世傑今年5月中在《獨立媒體》發表文章,題為《因協助艇戶留案底的“立叔”、新制度下都無法成為社工?》,質疑當局修例改組社工註冊局的做法,令他想起上世紀70年代的“艇戶事件”,當時包括前中文大學社工系榮譽副教授馮可立(立叔)在內的11名社工被《公安條例》檢控並留有案底,但港英政府並沒趕盡殺絕,“立叔”可以成為社工,甚至成為廣受尊重的社工老師。馮可立2021年離世,享年70歲。
謝世傑的文章表示,香港“由亂入治”的管治理念下,整治有民主成份的專業團體是早晚的事,但他認為當局事先張揚的動作及理據,“賣相實在太差”。他慨歎在國際專業的尺度下,受影響的不單是社工,香港社會上受壓迫的弱勢社群的人權與公義更難彰顯,要”說好香港故事”就難上加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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